过,国家要搞五年计划,要搞工业建设。城里人多了肯定吃粮食就多,吃粮人多了,肯定粮食就紧张。粮食紧张对咱们种庄稼的农民应该是好事呀,你说是不是,咱手里的粮食就能换回来更多的钱你说是不是,咱还怕他粮食紧张。”
李丁民有些忧虑地说:“有粮则稳,无粮则乱。我是怕粮食一紧张,社会上再出上个啥事情。”
吴根才就果决地说:“啥事也不怕,现在是咱共产党坐掌着江山,坐掌着天下。能出啥事?会出啥事?就是出了啥事又怕啥,啥能比国民党的八百万军队厉害,国民党的八百万军队,几千年的旧社会都让咱共产党推翻了,共产党还怕啥事情。你说是不是。”吴根才到底是卧马沟的农会主席、党小组长,他虽然对卧马沟以外的事情知道的不多,但他对新社会对共产党却有百分之百的信心。还有,在个人的性格上他比李丁民也乐观开朗的多,在粮食紧张这件事上,他和李丁民的想法不完全一样。他觉得粮食紧张是件好事,起码对他是件好事,因为他手里也存攒着几十石粮食。
第二天,卧马沟坡上坡下村里村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,嘴里谈说的就全是有关粮食紧张的话题。卧马沟是一个很闭塞的小山村,它和山外的世界几乎没有多少直接的联系,这里的人们大多是根据自己的臆想去判断外面的事情。听到下马河集上的粮食紧张的消息,他们的想法和反应也各不相同,他们有的兴奋,有的紧张,有的难过,有的相信,有的怀疑,有的欢笑,有的熬煎。卧马沟三十几户人家除个别的一两户外,几乎家家手里都有余粮,就连耀先月儿这些年也慢慢存攒下十几石粮食,他们的土地是全村最次最少的,他们手里都有粮食了,谁手里还能没有,谁家的地也比他们的多比他们的地好。但还就是有两户人家手里没有存攒下粮食,一户是郭晋平,另一户是谁也想不到的民兵队长郭安屯。
郭晋平是因为娃子多,拖累大,女人又不顶一个人使,七八张嘴吃,就他一双手干,他猴儿四十年也攒不下余粮;郭安屯和郭晋平就不一样,郭安屯原来也算是一个庄稼把式,他的女人彩兰也是个人尖,可他就是没有攒下粮食。他是心思不在庄稼上了,也不知道他现在成天都在想啥干啥,别人钻在庄稼地里红汗黑流铆足了劲破了命干的时候,他却肩上扛一杆长枪,在四十里马沟河里来来去去的忙其它。他的女人彩兰又是一生气就要安锅垒灶海海地饱吃一顿,这几年过来他的粮囤里除了一点口粮,没有剩下多余的粮食。
在下马河的又一个集日里,卧马沟的好多人都去了,他们要现场验证一下虎林的话是否属实,一些人还试探性地背了一点粮食,一些人干脆就是甩着两只空手。卧马沟的一群人进了下马河没有在大十字上多停,就直接涌进粮市的这条街。今天集上的粮市和上一集又不一样,街中间牙行门上挂了一把挺大个头的铁皮锁,那些穿着宽衣大袖的牙家不知道都干啥去了。牙行旁边的一座大房子粉刷一新,敝开着大门,门边挂着一个醒目的牌子:国营下马河粮食购销站。粮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算少,但交易粮食的人却几乎没有,那些在粮市上来回走动的人还都是鬼鬼祟祟的样子。往年一割倒麦子,下马河集上的粮市就火旺起来,那蹲着的粮食桩子比人还稠,今天这是咋啦?既然粮食紧张了,那上来捏价籴粮的人就应该多呀。虎林说的戴细草帽穿白府绸衫的外地粮咋也不见一个。卧马沟这一群人站在粮市当间好一阵不见有人过来捏价,他们中间不少人手里都提着一疙瘩粮食呀。
终于还是有一个人过来了,是过去牙行里的一个牙家。他过来急匆匆地把手里提着粮食的几个人叫到背阴的墙角,伸着手在袖口里捏起价。卧马沟的人就把虎林说的价钱捏出去,对方却捏回来一个极低的价。这是啥回事?不是说粮食紧张了吗,粮食紧张了价钱就应该上去呀,为啥不上反而还降下去了,卧马沟背粮来的人都把眼窝睁大。这时对方说话了:去看看国营粮站挂出来的牌价吧,我这出的算是高价。老实的卧马沟农民越发糊涂了,不知道究底这是因为啥,粮市上没有粮食,粮价却降而不升。
就在卧马沟的一群农民迷迷惘惘不知何去何从时,从国营粮站敝开的大门里出来几个带红袖箍的人,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用白铁皮卷成的喇叭筒。这几个带着红袖箍的人一出现,那些在墙根里捏手讨价的人就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,扭头走了。
下马河粮站是昨天刚挂牌成立起来的,带红袖箍的人都是新成立的粮站才从别处调来的工作人员,那个手提铁皮喇叭筒的人就是站长。他们从粮站里出来,就看见过去的几个粮市上的牙家,正缠着卧马沟的一群农民在背阴的墙角捏价,他们就快快地跑过来,捏手交易粮食的几个人扭头走了,卧马沟的老实农民就直接面对跑过来的粮站工作人员。这几个带红袖箍的工作人员过来,不由分说扯起他们的装粮食的毛裢布袋就往粮站里拉拽,手里拿着铁皮喇叭筒的站长把嘴对在喇叭口上,哇哇地喊起话:他要农民兄弟表现出爱国的精神,把手里的粮食卖给国家,不要卖给那些私商,卖给国家就是对国家工业建设的支持,就是对国家的贡献。
第十一章(8/9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